送走了陌陌，霍黎琛才驅車趕往公司上班。一度的迷茫，外加接連的意外，他的心情也明顯受到了影響。不可否認，從他昨晚說過了那混賬話後，他不止沒有舒心。還極度心神不寧。

剛走進辦公室，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，一見是夢若溪，他的心情不禁又煩躁了幾分：

“若溪…”

果然，他打電話來就是確認報紙上的新聞的，沈默了片刻，霍黎琛卻沒有否認：

“嗯，是真的！”

“琛哥哥...原來你真的…那真是恭喜啊，你…你喜歡她嗎？”

明顯聽出了若溪聲音的受傷與失落，一句話，卻也問道了霍黎琛的心坎之上。

喜歡？他喜歡陌陌嗎？

這一刻，霍黎琛自己都說不清楚，只是知道，他應該是不討厭的！

未及出聲，桌上的座機卻又突然響了起來，霍黎琛隨即轉移了話題：“我有公務。這些事，以後有空再聊吧——”

掛點電話，霍黎琛剛拿起座機，卻不禁楞了下：“爺爺?”

“嗯，那件事…我都聽說了；明天晚上。帶丫頭回來吃飯！”

…

明顯聽出爺爺口氣中對陌陌的欣賞與轉變，放下電話，霍黎琛的心裏卻說不出的滋味。

***

隔天晚上，陌陌便陪著霍黎琛回了家。原本以為只是回去吃個家常便飯，進了門，才知道霍家老老小小全被叫了回來，晚餐還甚為隆重，甚至特意加了菜。臺投莊血。

一道道精品的菜色擺上桌面，一家人便坐了下來，陌陌剛拿起筷子，霍黎琛俯身之際，在她耳邊低語了聲：

“別忘記我說過的話！”

斜著眼，回望了他一眼，陌陌也沒吱聲。

一餐飯，陌陌都是安安靜靜又優雅至極地享用著手頭清淡的素食。偶爾擡頭掃視一下，或是淡淡一笑，或是繼續享用著自己面前能吃的美食，很少插話，恬靜，卻又不會讓人忽略，爺爺或者霍父說起什麽，她也會靜靜聆聽，該點頭點頭，該回應回應。

望著一道道堪比藝術品的精美菜色，嗅著陣陣勾人心脾的淡雅肉香，陌陌肚裏的饞蟲也跟著蠢蠢欲動。

盯著自己面前不遠處一盤熱氣騰騰的西蘭牛肉，偷偷瞄了瞄一旁聚精會神跟爺爺聊天的霍黎琛，吃了一晚上清炒時蔬的陌陌。終於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的筷子伸向了被人三令五申、嚴令禁止的牛肉上。

剛將鮮嫩多汁牛肉夾到自己的面前，陌陌開心地正想大快朵頤，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，腰間一緊，眨眼間，筷子上汁液濃稠的牛肉已經被人一口吞入腹中，伴隨而來的，還有極度不悅的冷斥：

“忘記我說過什麽了？！不許你碰任何油膩的東西！更不許碰肉！”

霍黎琛一句不輕不重的訓斥，卻恰好讓在場所有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，本來還有些亂糟糟的餐廳，瞬間變得鴉雀無聲，十多只好奇地目光齊刷刷地全都調轉了方向，連姚蘭的目光都跟著直了。

瞬間成了眾矢之的，陌陌又羞又愧，認錯般蹭得低下了頭，一語不發地抿緊了唇角。

從出院，就被逼著只能吃清粥、水煮或者清炒的素菜，連鹽都放得甚少，連中午的餐飯，他都讓劉媽親自過來送、監督，幾天功夫，她都快瘦了一圈了！

真是的，她又不是屬羊的，讓她聞著一屋子的肉香卻啃著一堆沒味的草，他不會覺得自己太殘忍了嗎？！

她真的很想吃，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…她又沒想要暴飲暴食，他為什麽非要這麽嚴苛？！

明裏暗裏，註意了兩人一晚上，見愛孫的目光，熾烈地始終不曾離開孫媳，而陌陌對他卻似乎恰恰相反，總是冷冷淡淡的，經常還明顯愛答不理；見陌陌被呵斥，卻一副‘大氣不敢喘’的委屈小媳婦模樣，狠狠瞪了孫兒一眼，霍老爺子的眼神明顯有些不滿！

真是！好的不學！怎麽跟他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霸道？！

見狀，霍母先開口打了圓場：

“黎琛，你這是…幹什麽？又不是什麽大事…別對陌陌那麽兇…她都瘦得皮包骨頭了，真的不用減肥了！吃點肉，沒關系的！”

實在看不過去，霍母主動開口，還示意將一旁肉菜往她面前推了推。

哪有這樣的老公，居然不許自己老婆吃肉，這傳出去，說不定還以為她霍家挑剔成性、有虐待兒媳的壞習慣呢？！

“是啊！黎琛，陌陌這麽漂亮，又這麽聽話，你別對她太苛刻了…”

“陌陌，想吃什麽就說，沒關系的——”

“……”

霍黎琛的強勢與陌陌的柔弱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，望著兩人，所有人的矛頭，近乎有志一同，傾向於同情弱者。

倏地擡起頭，感受萬眾矚目、維護關切的熱烈眸光，陌陌卻頓時羞得滿臉通紅。

天啊，這下烏龍擺大了！

“你們想哪兒去了？！”

無語地翻著白眼，霍黎琛真不知道家裏人的腦子都怎麽長的，他是那麽膚淺的人嗎？

再說，他什麽時候說過喜歡骨感的女人了？！陌陌看起來雖然纖弱苗條，實則瘦若無骨，該胖的地方，一點都不瘦好不好？！

“對…對不起，讓你們誤會了！他沒有不讓我吃肉，是我…我自己胃不好，醫生讓我戒口、註意飲食，我一時沒忍住，就……”

不好意思地解釋著，陌陌頭都快鉆到桌子底下去了！

真是丟死人了，真不知道他們要把自己想成多麽饞嘴的人了！

“哈哈，原來如此，嫂子好本事，能讓大哥如此牽腸掛肚！”

望了望羞澀可人的陌陌，霍立朗大笑出聲，當即也替窘困的兩人轉移了註意力。

另一邊，聽到這番言論，姚蘭原本幸災樂禍的臉龐也瞬間變了顏色：

此時，恰好，廚房傭人又端了湯緩緩走來：

“大少爺，您要的雞湯粥好了！”

伸手指指陌陌，所有人隨即埋頭飲食，或禁不住竊竊偷笑，或是低頭耳語…歡快的氣氛再度回歸，只除了兩個人。

***

這一餐，因為這一小小的插曲而讓人印象深刻，吃過飯，所有人都陸續轉回了客廳，陌陌卻因為有些不好意思而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最後。

不可否認，因為霍黎琛刻意叮囑的雞湯粥，陌陌一度冷卻的心竟然又開始回溫。女人，總是容易心軟的，特別是對她的男人。

從警局出來後，兩人的關系就陷入了僵局，一直冷戰。

大概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，今晚，兩人的互動寥寥無幾，更多的時候，霍黎琛更像是一個人在唱獨角戲，而身邊的女人只是在不得不回應的時候，才給出一點施舍的輕微回應，而面對他之外的任何人，她卻都是春風滿面的耐性十足、和藹可親。

剛踏入大廳，陌陌發現恍恍惚惚的，自己的手機居然落在了餐廳，交代了一聲，隨即又轉了回去。

***

待她拿回手機，見客廳裏清一色的男人，聊得正熱絡，鳳姨跟姚蘭都已經不知去向，沒過去打擾，陌陌轉身走向了門口，便想出去透透氣。

剛走出門口，隱約間陣陣熟悉的嗓音傳來，一個側身，才發現霍黎琛正在一邊的角落裏打電話。

原本是出來接朋友的電話，霍黎琛沒料到，還沒回屋，又接到了夢若溪的來電，心煩意亂的，一邊按下接聽鍵，不自覺地，便轉向了一邊無人的角落，電話裏傳來熟悉的嗓音，嬌柔萬千，又帶著幾許難辨的嬌嗔：

“琛哥哥…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，你是不是已經全部忘記我了？”

熟悉的嗓音聽不出喜怒，也聽不出意圖，霍黎琛也分辨不清自己的真實心意，只是本能地隨口接話道：

“不是！當然沒有！若溪…事情不是像你想得那樣…其實這件事……”

隱約間，陌陌聽得最清楚的只有這一句，嘴角卻不禁流露出一絲難解的苦澀：

‘原來，他出來偷偷摸摸地、是在跟那個女人通電話、解釋？’

凝望著遠處的一道黑影，陌陌始終不能理解、也無法諒解：

‘既然如此，何苦要這麽糾纏她？何必要帶她回家？又為什麽還要關心她？’

心裏攛掇著一股氣，隱隱地還帶著酸澀，怒氣騰騰地，陌陌又折了回去，剛一回屋，卻見鳳姨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：

“陌陌，你在這兒呢！”

拉著她到了一邊，鳳姨才開口道：

“他們男人天天都聊大事…我回了下房，出來就找不到你了…蘭蘭也不知道跑那兒去了…陌陌，陪我聊聊天吧，其實，我總感覺，跟你更為投緣…”

霍母說得也是真心話，當然，另一方面的原因，她也是有些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’，不自覺地就會註意陌陌跟霍以良的動向，生怕兩人再有個什麽閃失。

“陌陌，我們都是女人…雖然我不是黎琛的親生母親，可他是好姐妹的兒子，我也是把她當親生兒子對待的…”

聽到這番話，陌陌明顯驚了一下，隨即，霍母卻淡淡笑了笑：

“我想你一定會覺得我是小三，搶閨蜜丈夫的壞女人吧…”

“當然不是，鳳姨，我沒有這個意思…”擺手，陌陌有些急，雖然一剎那，她有這麽想過，她真得表現地這麽明顯嗎？

“呵呵…沒關系，每個認識我的人或許都會有這種想法…我想，黎琛肯定也有。事實上，我沒有…黎琛的母親是我的好朋友；以前我們也經常在一起…所以，我是看著出聲、成長的，一直以來，他都是喊我鳳姨，曾經跟我很親，可是自從他的母親生病離世…我嫁入霍家，他跟我，就沒那麽親了…哎…總之一言難盡，雖然我不能說我沒有妄想過你公公，或許，更早之前，就有過好感…可是，我們從來沒有逾越過道德的底線，連示愛都不曾…只是有些事…不是解釋，就有用的！我想你也看得出，黎琛，對他的父親，其實是有偏見的…哪有父親不愛自己孩子的，其實他的父親一直都很關心他，在他創業的時候，也暗中使了不少勁兒…說實話，黎琛…真得比我那兩個兒子爭氣…雖然我不太願意承認，呵呵…”

能感覺到她的不易，陌陌握了握她的手：“鳳姨——”

“陌陌，黎琛其實是個很好的孩子，一個男人能把事業做得如此成功，肯定有他的過人之處，我相信，他也會是個值得愛的好男人！陌陌，你跟我說實話…你對黎琛…我怎麽感覺你是不是不太願意承認這段感情、這場婚姻？或者不喜歡這個家，或是不喜歡我？”

“不是，不是，當然不是！鳳姨，雖然家裏情況有些覆雜，可我真得很喜歡您…能有您這樣通情達理的婆婆，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，只是…我可能沒有這個幸運…”

不想告狀，可是陌陌的每一個細微的反應都仿佛在說——“他不喜歡我！”

所以，從心底裏，不是她不想承認這段婚姻，而是，她這個人，到現在都沒有被承認、被接納，她也不覺得…兩人會有以後，而且，她們之間，從一開始，就有契約，這個是她不能為外人道的！

畢竟是過來人，一眼就看出陌陌的心思，霍母卻明顯有不同看法的笑瞇了眼：

“傻孩子！當局者迷，旁觀者清！男人好色，是亙古使然，可你什麽時候見過一個男人隨隨便便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的？陌陌，你還是年輕！你知道嗎？你是黎琛…第一個正式領回家的女人！而且，我看的出來，你不是個浮誇的女人，難怪黎琛對你這麽特別…”

“伯母，您想多了…您誤會了!如果我說，我們的一切，其實就是源於錢，我就是因為錢才…您會不會…看不起我？”

略顯卑微的低語著，陌陌沒有察覺，兩人的對話，恰好被剛剛進屋、途徑的霍黎琛聽了去，斷章取義地，這句話，自然也變成了另外一種含義——她跟他在一起，只為錢。

一聽陌陌的話，霍母大概也能猜出點她的心思，隨即輕笑出聲：

“傻孩子，你見過哪個真正貪慕虛榮的人，會把這樣的話掛在嘴邊?！”

何況，霍黎琛是何等精明、高傲，怎麽可能如此輕易被一個沒有優點的女人牽著鼻子走？不過，隱約間，她還是能感覺出她不自覺流露出的自卑與無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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